我们的历史课本有“晚明资本主义萌芽”的说法，而海外汉学界则有宋朝为“现代的拂晓时辰”的论断。那么，这“萌芽”与这“拂晓”之间，究竟哪一个更富庶呢？或者干脆点说，哪一个时代的平民生活水平更高一些？嗯，有必要用扎实的统计数据来比较比较。

    工薪收入水平

    常识告诉我们：在排除了恶性通货膨胀的情况下，劳动力价格越高，通常意味着下层平民的收入越多，他们的生活水平也水涨船高。

    宋朝：日收入100~230文

    关于宋朝平民的工薪收入数据，可以从《宋会要辑稿》、《金泥玉屑丛考》、宋代物价研究》得到数据样本。

    关于明代平民的工薪收入数据，《中国历代物价问题考述》、《明代官俸构成变动与均徭法的启动》都采集有多份明代工价样本。

    先来看宋朝平民的工薪收入数据。三大类分别为官营手工业的薪资水平、民间佣工的工资水平、公共工程支付的酬劳水平。

    将宋代官营手工业雇佣的劳动力价格样本从低至高排列出来，可以得出下列数据（单位：文）：

    44、70、92、100、100、100+、117、150、150、170、190、200、200、200+、230、230、250、250、300、300、300、350+、375、400、400、400+、500、500、510

    取中位数，为230文；取平均数，约为248文。据此，宋代官营手工业的工匠平均日薪，当在230文钱上下。

    将宋代民间雇佣的劳动力价格样本从低至高排列出来，可以得出下列数据（单位：文）：

    30、33、60+、70、100-、100、100、100、140、160、200、200+、270、300

    取中位数，为100文钱；取平均数，约为133文钱。我们认为，宋代民间雇佣劳动力的平均日收入，当在100文钱上下，远低于官营手工业部门给出的薪资水平。

    再将官府雇佣民夫的酬劳样本从低至高排列出来，数据如右（单位：文）：

    70-、100、100、100+、125、130、170、200、200、200+、240、300、350

    取中位数，为170文；取平均数，约为176文。两相印证，宋代政府征用、雇用民夫时，平均日薪在170文左右。

    综上，可得出一个大体结论：一名生活在宋代下层社会的非农劳动力，如果打零工，受雇于民间或个人，每日大概可以赚100文钱；如果应夫役之募，每日大概可以获得170文的酬劳；如果在官营手工业部门工作，日薪则为230文钱左右。平均下来，为167文钱。

    明朝：日收入约21文

    我们将《中国历代物价问题考述》与《明代官俸构成变动与均徭法的启动》收录的明人工薪样本（含河工、舵工、水手、运夫、刻工、炉匠、石匠、轿夫等群体的工价），也从低至高排列出来，得出下面数据（单位：文钱。以白银结算的，按1两银兑700文钱折算成铜钱）：

    7、7、7、9.1、10.5、14、14、14、14、14、14、14、17.5、17.5、17.5、17.5、19.6、21、21、21、21、21、21、21、21、21、21、21、21、21、21、21、23.1、24.5、24.5、25、28、28、28、28、28、28、30、32.9、35、35、35、60、60、70

    还是取中位数，为21文钱；取平均数，约为23文。也就是说，明代工匠的日收入用白银结算，以0.03两最为常见；用铜钱结算，以20多文最为常见。通过比较可发现：宋朝人的日收入大约是明朝人的8倍左右。

    基本生活成本

    接下来，考察宋朝人与明朝人的基本生活成本。

    宋朝：日消费约100文

    在宋代，一个五口之家（按三大人两小孩计），每天约需口粮6宋升，每年至少需衣料一匹布，此外还有副食、住房的开销。估算下来，宋朝一户五口之家，一天最低的生活成本当在100文钱左右。这估算也符合宋朝人自己的观察：

    农工商贩之家，朝得百金，暮必尽用，博奕饮酒，以快一时，一有不继，立见饥冻。

    明朝：日消费约28文

    明代物价极低，同样是五口之家，一日口粮大约要4升米（明代的升略大于宋升），再加上一点点副食，日基本成本约为28文。一名日收入只有20余文钱的明代平民，很难支撑一个五口之家的开销。这个结论，也符合明朝人自己的观察：

    都下贫民佣工，一日得钱二十四五文，仅足给食，三冬之月，衣不蔽体。

    进而言之，我们认为，宋朝是一个“高收入+高消费”（相对而言）的社会，而明朝则是一个“低收入+低消费”（绝对意义上）的社会。

    从宋代到明代，中间相隔不过100年左右的时间，物价、劳动力价格都发生了惊人的缩水，而且如此低水平的物价与劳动力价格，在明代差不多持续了200年。（作者：吴钩，来源：史太Long微信公众号，有删节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