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反感“打工文学”标签 但不反感这种现象
2018年03月09日 版面导航 放大 缩小 默认        
陈再见:
反感“打工文学”标签 但不反感这种现象

作者:全媒体记者 周礼雄
 

●人物检索

    陈再见,80后作家,广东陆丰人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广东文学院签约作家。2008年开始创作小说,发表作品一百余万字,见于《人民文学》、《当代》、《十月》等期刊,并多次被《小说选刊》、《小说月报》、《新华文摘》等刊物选载;出版长篇小说《六歌》,小说集《一只鸟仔独支脚》、《喜欢抹脸的人》、《你不知道路往哪边拐》、《青面鱼》等;荣获《小说选刊》2015年度新人奖,广东作协短篇小说奖、深圳青年文学奖。现居深圳。

   

    “请问怎么下载知网论文?”在深圳西乡某社区图书馆里,陈再见坐在借阅台前,耐心告知读者目前还没有这项服务。陈再见在这个图书馆已经干了5年,为读者办理借还图书,答复读者的疑问。虽然事情比较琐碎,但相比当普工,他有更多的时间写作。“现在每年保持十二三万字的写作量,不算少,也不算高产。”

    2017年11月,陈再见出版其首部中篇小说集《青面鱼》。小说集收录了《蛇类》、《母辈》、《殊途》、《弃儿》、《鱼生》、《天桥》六篇小说,讲述了一群小人物挣扎的生存境况。陈再见是现实主义者,小说中很多人物、情节都脱胎于真实故事。“早期作品更多是本能写作,个人性居多,而《青面鱼》则是理性创作的开始。”

    遇到生活的岔口,用写小说解决难题

    2004年,陈再见来到深圳,进入一家电子厂,从流水线普通员工做到拉长。2008年,当老板有意要他做车间经理时,他拒绝了。“一直以来,我都没什么事业心。虽然为了生存在工厂打工,但我并不认为这是人该有的生存状态。”陈再见说,“让我当车间经理的时候,我特别抵触,我怕再也离不开这种生活。”

    这个选择让陈再见意识到,他需要另寻出路。他拿起笔,开始创作小说。那一年他的第一篇小说《银月光》在宝安日报《打工文学周刊》发表。

    2008-2009年,陈再见进入“短篇不过一礼拜,中篇不过两礼拜”的高产模式,创作了大量小说。2011年,他的小说《微尘》在《人民文学》发表。“我的写作初衷并不那么伟大,就是遇到生活的岔口,我用曾经宏大的理想来解决生活中的难题。幸运的是,基本解决了,走得也比较顺。”

    写作需要现实的刺激

    《青面鱼》里的六个故事完成于陈再见写作的不同时期,但每个故事都来自于现实。《蛇类》的故事是在餐桌上听一个女孩说的;《母辈》里的故事大多源自他母亲的述说;《殊途》里的“表哥”有他现实生活中表哥的影子;《弃儿》的原型更多来自自己;《鱼生》、《天桥》则源自于朋友间的闲聊。

    “我是个比较笨的写作者,缺乏凭空虚构小说世界的能力,需要现实的刺激才能写作。”陈再见坦言。

    陈再见保持着一个写作者对现实世界的敏感。他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,也很注重资料的收集整理。他母亲年事已高,每次回家,他都会让母亲讲她那一辈的故事,他边听边录音。而这些都可能会成为他创作小说的素材。

    陈再见以故乡为背景创作了一系列小说。在小说中,故乡变成了“湖村”。“我写过的每一篇小说,打工小说也好,城市题材也好,包括现在写县城人系列,他们都有一个若隐若现的‘湖村’背景。”陈再见说,“我试着让小说里的人物行动起来,他们不但生活在湖村,也到了城市和县城。”

    

对话

    记者:有人说如今的小说深度不够,往往无法展现人物的命运。

    陈再见:每个时代写作的人都很多,留下来的都很少,这是一个现实问题。评论家可以从这个角度去评判这个文学现象,但一个写作的人没必要去在意。这种说法会让你不敢写、不想写,这是不对的。小说家就是要想写,哪怕写得不是那么好。并非每个作品都必须在文学史上留下来,我们应该正视这种现实。陀思妥耶夫斯基为了还赌债写了大量小说,他也不是奔着名留文学史而写的。

    相比学院派作家,草根作家这种压力不会太大。因为我们从一开始写作就没有这种文学抱负,顶多就是想表达一些东西。学院派作家的生存压力小很多,他们清楚文学的脉络,也清楚文学突破的方向,只是能不能突破的问题。而草根作家除了文学上的压力,还有生存的压力、身份认同的压力。

    记者:你是从农村进城来写农村,知青文学是从城市上山下乡返城后写农村,比如王小波的《黄金时代》等,你觉得这两种农村有什么差异?

    陈再见:知青到农村,在身份上已经有了优越感,而且他们带着政治使命去农村,这种优越感会加倍;而我们是以闯入者、自卑者的身份来到城市的,是一种比较被动的选择。我在小说《微尘》中,写了进城打工的一个文艺青年和一个收购废品的小生意人。在城市里,他们是卑微的;回到农村,却会被当成成功者,要求做一些超出他们能力范围的事;而他们自己,或者因为虚荣,也在有意无意地掩饰这种尴尬,这在一定程度上会造成自我认知的失位。

    没经历过农村生活的作家会一厢情愿地把农村想象得很美好。农村其实有很多丑陋的东西,环境污染,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比城市还厉害。我写的农村是忠于现实的,我眼里看到是什么样就写成什么样,不会去美化它。我家乡的人说我写的家乡没有一篇好东西,太负面了,但文学本来就该勇于面对生活中阴暗的角落。

    记者:你说写好中国故事要从写好县城故事开始,为什么这么说?

    陈再见:以前中国小说演绎的场地几乎都在农村,那时候能产生故事的人还只能留在乡村,乡土的故事几乎代表整个中国。但现在的城乡一体化使得农村正在消解,有能力、能制造故事的人都在往城里跑,农村的故事性正在消减。而大城市的“故事”更多是从宏观层面来演绎的,政治的、经济的,人与人之间相对封闭,很少能延伸到家长里短。这样一来,县城就成了很多农村人的集聚地,故事的发酵场所,他们把乡村的传统带到了县城,为小说提供了丰富的素材。

    记者:《青面鱼》的封腰上给你打上了打工文学作家的标签,你介意这个标签么?你怎么看待打工文学?

    陈再见:我一直懒得去讨论这个问题,因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。作为谈资可以,没必要太认真去对待。我现在的写作无论题材还是表现手法,都已不在打工文学的范畴。我是写打工文学起步,但不能用打工文学来框定我的写作。

    我对“打工文学”这四个字本身是反感的,但我不反感打工文学这种现象。从写作者的角度来看,打工作家最希望把前面的定语去掉,剩下的都是“文学”和“作家”。如果觉得打工群体的写作文学性不怎么样,可以不承认他们的作品是文学。不应该因为身份的问题,为把这个群体收纳进去而降低文学的标准,安上一个“打工文学”的标签。这制造了很多尴尬的作家,他们中有因为标签遭受低估者,也有善于经营的沽名钓誉者。

    近年来,深圳已经没多少人愿意拉打工文学的旗帜了,打工文学在深圳似乎也遭到冷遇。前些年,深圳文学界激烈讨论过城市文学,貌似是希望用城市文学来替代打工文学,至少也是个警惕。我觉得深圳现在从少年发展到青年,开始有虚荣心了,怕别人说自己格调不高,要打造一些“雅”的东西。不过,至少目前,深圳应该视打工文学为荣耀,因为还拿不出更具代表性的东西。这也是深圳的尴尬吧。

 
 
 
   
   
 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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