哨所鸟声声

　　一媒体朋友邀我一起去广西边防岜安山哨所实地采访，我欣然同意。驱车超20小时，行程1500多公里，终于到达我魂牵梦绕的哨所。我额头深深的皱纹溢出了开心的笑意，走路带风，浑身觉得轻快舒适。

　　夕阳西下，晚霞似血。在哨所一侧，我听到树林中传来百鸟归巢的啁啾声，心中如波涛汹涌，按捺不住直往外蹦的激情。同行朋友说我脸泛红，眼有神，兴奋得像小伙子。是呀，三十二年前，我就在岜安山哨所入伍，阔别多年，听到止于战火、重现于和平时期的鸟叫声，思绪如何能平静。

　　当年我在哨所时，哨所不通水电，周围人烟稀少，距离最近的村庄3公里。吃的粮食、蔬菜要步行到5公里外的菜市场购买，用箩筐一担一担挑上山来。巡逻边境，官兵们要受到蚂蟥、蚊子叮咬。刮风下雨天，雨水会把半个篮球场大的训练场冲得坑坑洼洼。

　　带我们新兵的是田哨长。田哨长是湖南石门人，在哨所守了10个年头，立过战功，长得魁梧壮实，腰间常扎着宽宽的皮带。他夜间射击，枪枪中靶心，手榴弹能投70多米，官兵们尊称他为“小钢炮”。

　　当年，新兵强化训练一年后才能上岗。训练间隙，田哨长喜欢带我们到树林中听鸟叫声。他找块空地盘腿坐下，两手放在膝盖上，闭着眼睛聆听，一副陶醉的样子。林中数不清的小鸟，一身绿色的羽毛，圆溜溜的眼睛，很可爱。小鸟们在树枝上蹦来跳去，啁啾地叫，像在哨所开联欢会一样。

　　田哨长说，有一年战斗打响后，岜安山成了一片火海。哨所官兵抵近敌阵地潜伏，冒着生命危险，完成了炮兵部队的任务。他亲眼看见牺牲的战友被盖着白布抬出战场，伤心得哭干了眼泪。那次战斗，山上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木被烧毁殆尽，剩下一片焦土和一层厚厚的灰烬，从此听不到鸟叫声。战斗胜利后，哨所官兵为改变“天上无飞鸟，哨所静悄悄”的环境，把其他地方的树木移植到山上来，并种上新树。不久，数不清的鸟来了，官兵们又能听到百鸟的欢叫声。

　　田哨长说哨所的鸟是和平的精灵，为和平而歌唱！鸟的叫声像战斗号角，激励新兵吃大苦、耐大劳，完成10公里越野、400米障碍、野外生存、武装泅渡、攀登等超强度的训练任务。我们理解了田哨长平时对训练严抓细抠的良苦用心，不管有多累，只要听到田哨长的口令，便精神抖擞，周身热血奔涌，喊出嘹亮的口号，苦与累烟消云散。那一年，我们新兵以全优的军事成绩通过了上级考核。

　　夜色降临，边关的明月格外皎洁。现在，哨所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，通了水、电、水泥路，建了新营房和训练场。哨所信息化设施也很完善，通过值班室的监控设备可以对边情实施全天候、全时段监管。

　　第二天早晨，天刚蒙蒙亮。林中传来啁啾的鸟叫声。我走出宿舍，看到官兵在练刺杀操，一招一式虎虎生风。已脱军装多年的我，脑海里又浮现了田哨长带我们新兵训练的情景。

　　离开哨所时，一轮红日从东方慢慢升起，天际出现绚丽多彩的朝霞。穿迷彩服，持冲锋枪站岗的战士，目视前方，威武逼人。